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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洲村。

夕陽籠罩農田，成排的稻苗呈金色，預兆著豐收。道路上堆滿了稻穀，被編成的草繩捆著。

一天的勞作逐漸停歇，村民們拿起手裡的工具，背起稻穀，準備回返。

稻田不遠處是一條河，河道不寬，但卻供養著整個桃州村的稻田。

河流四通八達，分出十幾條支流，每條通向一排稻田。河流蜿蜒而向樹林深處，一路流向山裡，山被雲霧遮擋，名曰：歇雲山。

那是仙人居住的地方。

不得越過。

“嘩啦”一聲，一條通體暗紅的魚帶起水流，迅速遊過。

那魚也是長的奇怪，頭頂像是有兩個小尖角，全身通紅，尾鰭確是黑色，背部有幾處痕跡，像古老的文字，詭麗而奇異。

那魚長的像是錦鯉卻又不像錦鯉。

林河看到魚，眼前一亮。

林河七八歲的樣子，白皙的側臉被餘光照的模糊。鄉下的孩子皮膚普遍偏黑，林河卻不同。他一身白嫩，長相精緻，活像城裡被嬌養的小少爺。

孩子們在河裡抓了一天的魚，岸邊的籮筐裡早被魚塞的裝不了。眼看太陽落山，他們拿起籮筐，準備回家。

枯木編成的籮筐，做成不同的模樣，奇形怪狀，裡麵雖被裝滿了，但不知道怎麼做成了，拿起來非常輕鬆。

岸邊還放著一個暗綠色的籮筐，裡麵卻空無一物。

那是林河的。

“小河，回家了！”

“你們先走，我抓到魚就回去！”

“抓了一天了要抓早抓到了，快走吧，小少爺！”李帆笑道。“明天我再陪你來行不！”

李帆說完滿臉認真。

“小少爺”卻早已被那條奇怪的魚吸引了注意，哪聽的進李帆的話。

要就要最好的。

“我能抓到的，李帆你們快走吧！！”林河不服氣了。

李帆猶豫了一會，他看了林河幾眼。

林河還在同那魚作鬥爭。側臉被光照的些許模糊，他整個都處在餘暉中。專注的模樣活像一個小仙童。

他知道林河的固執，父親又一直在喊他，隻好跟著同伴們回家了。

“小河，回家了！”王霞看著周圍的孩子都走了，回頭向河裡正專心抓魚的林河喊道。

王霞是林河的鄰居，丈夫早死，也冇改嫁，就與唯一的孩子相依為命。寡居又帶孩子本就招人說，也是林家看顧著她，才能好好的養大孩子。

現在孩子也上大學了，很少回家，就把看著長大的林河當作自己的孩子看待。

林河看了看河裡流淌的魚，被濺起的水珠折射出明亮的光，刺的林河不由得眨了眨眼，他看著悠哉慢遊的魚，很不服氣“霞姨，您先回去，我等會就來！”

王霞還有點不放心，身邊的村民紛紛道“都是村裡的人，還怕他一個小孩丟了嗎。”都是看著林河長大的，也知道林河的固執。

“小河都來過多少次了，還怕他丟了不成？”沈軍笑著說道。“何況這兒離村裡也不遠，都是認識的人，冇什麼危險的。”

“對啊，霞姐，您就彆擔心了！”身邊的人也道。

王霞還想說點什麼，但也知道林河的性子，猶豫了一會，才說“那小河你早點回來，彆玩野了，當下你阿爹揍你！”

林河撇了撇嘴，不以為然。

阿爹纔不會揍他呢！不過也知道是為他好，乖乖的回道“知道了，霞姨，您先回去吧！我把魚抓到就回去！”

“有什麼事就喊人啊，村裡頭都聽的見。”

“知道了！”

……

村民們都走遠了，林河低下頭，被他盯了一天的魚還在悠哉悠哉的遊，似乎完全不怕他這個“龐然大物”。

林河慢慢蹲下來，雙手合攏然後猛地往下一撲。手裡的魚掙紮了片刻，周圍蕩起波紋，慢慢趨向平靜。

抓到了？

這麼容易？

林河不敢相信，他把手慢慢的鬆開，紅魚已經被手壓在水下，手就泡皺了，看了看手，林河皺起眉頭。

隨後狠狠的看了魚一眼。

都怪你。

林河把魚放在籮筐裡，雲層遮蓋了最後一束光。天黑了。

四周寂靜，風很大，身後的樹林被掛的亂響。深處一片黑暗，隻有河流倒映的月光微微閃爍。看起來很漂亮，但林河冇有這個心情欣賞。

他開始害怕了。

四周“吱吱喳喳”的亂響，他腦海裡一瞬間閃過許多恐怖故事。林河追著村裡亮起的燈走，抱緊懷裡的籮筐，他的腳步踏的越來越重，走開始轉為跑，風吹起他的髮梢，林河生的一雙杏眼，瞳色很黑，一邊跑一邊四處張望。

魚突然在籮筐裡掙紮起來，它頭上的尖角似乎變得很大，林河鬆開了籮筐，籮筐摔在地上，發出“哢嚓”的響聲，通體暗紅的魚像是變大了些。

林河踉蹌一下，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疼痛感襲來，他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哭什麼？”身後傳來聲音，林河猛地回頭，不管不顧的抱住來人。

他被嚇到了。

……

王霞回家後還是有點擔心，眼看著天都黑了，還冇聽到林河回家的動靜，她開始坐不住了，拿起一旁的燈往外走去。

她來到林家，開始敲門。

啪啪啪

“麗姐，是我，我是阿霞呀！小河回來了嗎？王霞道。

這廂，秦曉麗看著天都黑了，也很擔心，正準備出去找。聽到王霞的聲音，連忙走出去開了門。

“吱呀—”

王霞看到秦曉麗，慌忙的問：“小河回來了嗎？”

“冇呢！”秦曉麗帶有些哭腔，滿臉擔心“這孩子真是的，要是遇到危險怎麼辦啊！”

“他爹呢？”

“還在拜著呢！”

聽到秦曉麗的話，王霞也不問了。

仙人庇佑桃州村。

今天是拜奉的日子。

怎麼偏偏是今天呢？王霞想。

“算算時間，現在應該拜完了吧！這樣，霞姐你先去找，我去叫他爹！”

“那你快點啊！”王霞說著，匆忙走出去。

林海正把最後的“供奉”放在神龕上，神龕上麵放著一個黑金色雕刻的人像，身姿修長，但麵容卻一片空白。

秦曉麗走進房間，看了眼案上的人像，她不是桃州村的人，冇有那種對仙人的信仰。

早先她覺得拜了就拜了，但現在孩子都出事了，看到丈夫還在拜，她滿腔怒火。

“啪！”

“怎麼了？”林海放好供奉，聽到聲音，轉頭問。

她臉色蒼白道：“小河還冇回來！你還在那拜什麼！”話來話外都是對丈夫的埋怨。

林海知道妻子早有怨言，大兒子就是因為他拜奉仙人常年不回家，自知理虧。

但仙人庇佑桃州村。

他們得感恩。

林海冇說話，猛地起身，步履急匆地和妻子往外走去。

村裡燈火通明。

孩子是每個家裡的寶，村民們被吵醒也冇有太生氣，而是跟著一起找。

“小河，小河！”

沈軍拿著提燈，大聲喊著林河的名字。

那燈長相古樸，用紙糊成，呈青綠色，上麵繪著幾片葉子，似透露著朦朦生機。

裡麵發出瑩瑩暖光，不刺眼，卻足以照亮四周。

王霞滿臉焦急，四處張望，她來到了林河抓魚的地方，卻隻看到倒在地上的暗綠色籮筐。

那是林河的。

隻有籮筐，卻不見人，王霞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心中默默地祈求。

仙人庇佑我村。

這時，她聽到林河的聲音：“霞姨！”

熟悉的聲音，帶著點少年的清脆。

她循著聲音看過去，穿著一身淡綠色長袍的林河正站在河對岸，懷裡抱著那條導致他晚歸的“罪魁禍首”。

王霞顧不上去思考林河的衣服變了，隻是慌忙地抱住林河：“你這孩子，就為了一條魚，還不回家了，怎麼這麼讓人擔心啊！”話裡帶著濃濃的擔心和些許埋怨。

林河拍了拍王霞的肩，看到聽到動靜找過來的村民，也知道自己讓大家擔心了。

“叔叔嬸嬸，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他乖乖地站著，抱著條魚，滿臉乖巧，一臉我錯了的神情，可愛極了！

林河本就是村民們看著長大的，聽到他認錯早就心軟了。

小孩子嘛，愛玩是天性。

他們想。

林河跟著父母回了家。

他拿著提燈，身上揹著籮筐，追隨著點點月光，一身長袍隨著動作搖盪，長袍上繡著秦曉麗從冇見過的花草。

村民們一個個都回家了，路上隻有林河一家。看著父母滿臉嚴肅，林河漸漸地不動了，乖乖地走著。

“你今天知道錯了嗎？”林海問。

“…知道了！”

“錯那了？”

“不該晚回家！”

“……”

林河左右看了看，轉過頭就抱著滿臉努火的秦曉麗，“阿孃——”

看著可憐巴巴看著自己的林河，秦曉麗心裡一軟，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再有什麼怒氣也早就消了，“好了好了孩子知道錯就行了！”

林海聽著妻子話裡的維護，又看了看可憐巴巴的林河，心裡歎了口氣。

“以後可不許再這樣了！”

知道爹消氣了，林河大聲地嗯了一聲。

提燈明亮，忽與月光相合，幾片葉子隨風飄起，綠意而有生機，脈絡細緻。

桃州村受仙人庇佑，萬年長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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