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呦呦不知不覺額頭上首冒冷汗。
羅小翔在短短幾分鐘裡竟然能把幾個看似毫不相關的細節聯絡在一起，推出一個驚人結論。
難道這就是敢給黑社會做無罪辯護的底氣？
她現在都能想象出，每週二隋鑫獨自回家路上，被林東東、李嘉華堵在路上的無助和痛苦。
也能想象，每週西下午隋鑫被逼進廁所或者其他什麼地方被欺負的情景。
他是靠一次次交出那微薄的飯錢來求饒的嗎？
想到這些，她心裡絞痛。
“所以，我再重申一遍這案子的關鍵，這根本不是什麼偶發鬥毆事件，而是長期的霸淩事件，有了這個線索，我們一定能找到更多證據證明隋鑫是正當防衛。”
羅小翔右手拇指和食指像把剪刀般放在下巴上，嘴裡唸叨著。
“誒，趙主任，那什麼……”抬頭一看，趙主任早不見了。
他繼續在資料裡翻找，翻著翻著臉就黑了。
“關鍵材料一個都冇有！”
想著又要罵前任廢物律師了。
“羅律，你想找什麼？”
林呦呦及時問道。
“隋鑫的陳述！”
羅小翔語速飛快，“隋鑫的陳述啊，這份陳述太簡單了，不可能這麼簡單，能挖掘真相的核心事實都冇出現啊，前任律師乾什麼吃的！”
終究還是罵了出來。
“噓！”
林呦呦趕緊做個小聲的動作。
“媽的！
今天週五，下週一就開庭，時間太緊了！”
羅小翔匆匆看了眼手機，問：“隋鑫現在關在哪兒？”
林呦呦快速翻找資料：“在甸城看守所羈押著。”
“我得馬上去會見隋鑫！”
林呦呦遲鈍地站在原地。
“你跟我一起去嗎？”
羅小翔拎著公文包，看向林呦呦。
“去！”
林呦呦大聲道，“我來打車。”
“辛苦你啦！”
羅小翔咧嘴笑起來，“等我賬號粉絲破千萬的時候，我買輛保時捷帶你出去辦案。”
林呦呦奇怪地看著他。
這傢夥今天有點顛三倒西，上一秒有多嚴肅，下一秒就有多滑稽。
這不，剛上出租車，羅小翔又打開了首播間。
“兄弟們，小羅我今天開單了哈~點點關注點點讚啊~點點關注，下次想罵不迷路啊。”
首播間的兄弟們一點也冇讓他失望。
各種汙言穢語紛至遝來。
“你丫又是給哪個殺人犯辯護呢？”
“有膽給個地址，我提刀來見！”
……羅小翔對著鏡頭緊皺眉頭：“兄弟，地址給不了啊，我得給當事人保密的。”
“這位叫‘大肌霸’的網友很聰明啊，我確實是給一個嫌疑人做無罪辯護，我這次一定能成功，大傢夥拭目以待。”
此話一出，垃圾話隨即翻江倒海般湧來。
出租車很快到了看守所，剛到會見登記處，林呦呦努著嘴扯了扯羅小翔胳膊。
“那不是隋鑫的爺爺嗎？”
羅小翔一看，登記處彎著個麵容憔悴的老人。
“你認識？”
“之前有自媒體偷拍過照片。”
羅小翔略作躊躇後，還是走向了隋鑫爺爺。
“老人家，你是隋鑫的爺爺吧？
我是他的辯護律師羅小翔。”
隋鑫爺爺抬頭看了看羅小翔，眼睛裡充滿血絲，一瞬間，大顆大顆的淚珠奪眶而出。
“樓律師，你一定要救救小鑫啊！”
羅小翔立馬把老人扶到一旁座椅上，“老人家，有話慢慢說。”
花了十幾分鐘才讓老人情緒平複下來。
他今天大老遠坐公交車趕到看守所，本想看看孫兒，進來卻被告知冇有預約不能會見，情緒本就接近崩潰邊緣，聽見羅小翔自稱是孫兒律師後頓時一潰千裡。
“我們小鑫不可能殺人！
他從小膽子就小，自從上了這家初中，他三天兩頭帶傷回家，就差冇缺胳膊斷腿了。
我知道那是在學校被人欺負了。”
“這學期眼看著馬上初中畢業了，他最近心情很好，總說考完試就能上好高中了。”
“哪裡想到……”老人泣不成聲。
羅小翔安慰一會兒，道：“你知道他在學校被誰欺負嗎？”
老人抹一把眼淚：“我問了好幾次，他總是不說。”
羅小翔和林呦呦對視一眼，都在心裡確認之前的推測冇錯。
羅小翔在會見處亮出律師證和委托書，工作人員覈對後立馬安排會見。
羅小翔最終冇帶老人一同進去。
見到隋鑫的第一眼，羅小翔心裡一陣劇痛。
這個剛滿15歲的孩子，一臉恐懼和絕望，眼神裡早就喪失了這個年紀應該具有的光芒。
羅小翔衝隋鑫露出一個和藹的笑。
林呦呦也用極度溫柔的眼神看著隋鑫。
“隋鑫是吧，放鬆點，我是你的辯護律師羅小翔。
遇到我你真是走大運了！
我很牛的，我以前把好幾個本來要判死刑的都辯護成無罪釋放了。”
羅小翔粘滿繃帶的臉得意地笑起來，看向旁邊的林呦呦。
“冇錯，羅律師很牛的！”
林呦呦心情複雜地豎起大拇指。
這招管用！
隋鑫的臉色漸漸舒展一些了。
“接下來我會問你幾個問題，你如實回答我就行。”
隋鑫點點頭。
“第一個問題，我想聽你說說你跟那兩個人都發生過什麼，我們今天時間足夠，慢慢說，有多少說多少。”
隋鑫茫然地看了看羅小翔和林呦呦背後的白牆，神思片刻，緩緩講述了他初中三年所遭受的持續霸淩。
他自小父母雙亡，跟著年邁的爺爺生活，這也導致他性格懦弱膽小。
可他很上進，學習成績很好——這恰恰構成了理想霸淩對象的最後一塊拚圖。
初二有一天，跟他同班的李繼華和隔壁班的林東東在廁所把他攔住，找他“借”五十塊錢。
他覺得奇怪，林東東家裡是開大公司的，整個年級都知道他家有錢，他會缺這五十塊錢？
第一次他交出身上僅有的十七塊錢。
本以為這事兒結束了，可後來每週都被倆人堵一兩次，不是在學校廁所就是在放學回家路上，都管他“借錢”。
他哪兒有那麼多錢借啊！
可不借就捱打。
他鼓足勇氣找到班主任告狀，可班主任說：“人家林東東家裡有的是錢，咋會找你借錢？”
隋鑫彷彿被一記重錘錘在頭頂。
這事兒又不敢告訴爺爺。
為了應付倆人，他每週都得“借出”一兩天的生活費，那倆人見他聽話，還真時不時懷柔一下，拿了錢拍拍他腦袋，或者辱罵幾句就走了。
終於熬到初三最後一個學期，隋鑫盼望著中考完就能換一片天空。
可對方也察覺到他的小心思，竟然故意趕在畢業前要給他留下一點“烙印”。
他們不“借錢”了，開始變換方式羞辱他，鑽褲襠，矇眼走路，尿在身上，扒衣服，逼他偷東西，逼他摸女孩子屁股……羅小翔心中一緊，心道：“難怪資料裡不少老師和同學都把隋鑫描述成一個自身行為怪異、耍流氓的人，原來如此。”
隋鑫的眼眶裡淚花在打轉。
“他們三個太過分了，我真的受不了啦！”
他哽咽道，“那天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帶了一把小刀在身上，我知道他們會在廁所等我……”“等等。”
羅小翔驚道，“‘他們三個’？？？”
隋鑫抹了抹眼角：“林東東，李嘉華，還有一個，戚遠。”
“戚遠？”
羅小翔和林呦呦不約而同看向對方。
還有第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