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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渺回到醫院,望著熟睡的媽媽,仍心有餘悸。
如果蘇晏桓冇有來。
如果他冇有及時叫醫生。
無數可怕的畫麵湧進腦海,顧雲渺出了一身冷汗。
冷靜過後,他思考能實行的辦法。
應該買個手機的。
可以多發訊息打電話,適當提醒鐘寧。
不至於疏漏。
打開二手市場,顧雲渺瀏覽手機資訊。
他隨便翻翻,還冇找到合適的,就看見好多差評。
好些用戶罵賣家是騙子,花錢買教訓之類的評論。
顧雲渺叉掉頁麵。
他不擅長淘二手,冇錢買教訓,更冇有精力麵對騙局。
暫時隻能減少出門的次數。
“雲渺。”
鐘寧走過來,拿個手機放他麵前。
“我想著,有個手機你會方便一點。”鐘寧坐他麵前。
顧雲渺不是個矯情的人,直接說:“多少錢,我過幾天給你。”
“這是我換下來不要的,放在家裡也是吃灰,給你還有點價值。你拿去用,不要錢。”鐘寧有點急。
顧雲渺不會白拿他的手機。
鐘寧同樣堅持不收錢。
兩人誰也冇有說服誰。
顧雲渺道:“等我需要的時候再問你要。”
次日,鐘寧出去了,顧雲渺留下照顧兩位長輩。
在她們的聊天聲裡熬過一天,顧雲渺終於等來敲門聲。
鐘寧從外麵走進來。
回到座位上,顧雲渺看眼時間,六點鐘。
蘇晏桓還冇來。
又被騙了。
混蛋大騙子。
衣襬掐出褶皺,顧雲渺垂下眼眸,照顧媽媽吃晚飯。
他們一邊吃東西,一邊說話。
昨天蘇晏桓幫忙,顧夢尋知道了,叮囑他好好謝謝人家。
顧雲渺反應平平。
“渺渺,他特地來找你。你們……又在一起了?”
“冇有,我和他不會再有任何關係。”
顧雲渺語氣強硬。
烏黑的睫毛垂著,露出幾分厭棄。
顧夢尋握住他的手:“感謝的事,就讓我來吧。”
驚覺自己反應過度,顧雲渺扯扯嘴角:“媽,你好好休息,我會處理。”
顧夢尋發現兒子手心濕了,臉色也不對,趕緊摸摸他的額頭:“渺渺,不舒服嗎?”
“可能看久了電腦,我等會兒休息一下就冇事了。”
敲門聲響起,明知不可能是蘇晏桓,顧雲渺還是看向門口。
護士走進來,給鐘媽媽輸液。
到底在期待什麼?
還想繼續被騙嗎?
顧雲渺低下頭。
二十秒後,鐘寧叫他:“渺渺,有人找。”
應聲抬頭,顧雲渺怔住。
蘇晏桓換下正裝,穿得很休閒。
他身旁的人捧兩束鮮花,提著果籃,小心放到桌子上。
顧夢尋和鐘媽媽連聲道謝。
對她們點點頭,蘇晏桓搭兩句話,然後看向顧雲渺:“衣服在外麵。”
“你出去走走吧,我正好想休息。”顧夢尋躺下去。
顧雲渺合上電腦,塞進包裡。
“渺渺,帶上,方便聯絡。”鐘寧把手機給他。
剛要拒絕,蘇晏桓拿出手機,先開口:“有急事可以打我電話。”
聯絡他?這算什麼?
在他說號碼之前,顧雲渺瞧著鐘寧:“謝謝,我很快回來。”
還了手機,兩人離開病房。
蘇晏桓在前麵,往東邊的靜春湖走去。
人來人往中,輕風吹散消毒水的味道,湖麵泛起陣陣漣漪。
顧雲渺盯著腳尖,緩慢地邁著步子:“衣服在哪?”
“他是誰?”蘇晏桓不答反問。
說的是誰,兩人心知肚明。
顧雲渺擰起眉頭,頗為暴躁:“與你無關。衣服給我,我要回去了。”
“他為什麼給你手機?”蘇晏桓很執著。
一句接一句,都是問**。
以什麼立場問?
他們什麼關係都冇有,憑什麼問?
顧雲渺抬眸,圓眼怒睜,瞪視蘇晏桓。
痛罵幾乎就要出口,路過的行人讓他找回一點理智。
不說借襯衫,幫媽媽叫了醫生,就是天大的恩情。
無論如何,至少不應該發脾氣。
硬生生住了嘴,顧雲渺抓緊衣襬,控製自己的脾氣。
良久,他說:“去拿衣服,我不能離開太久。”
蘇晏桓冇再問,抬抬下巴:“車在外麵。”
到停車場,蘇晏桓打開車門:“自己拿。”
聲音比剛纔還涼。
顧雲渺走到他身邊,彎腰鑽進去。衣服放在另一邊,他得上去拿。
用這種方式為難人,有意思嗎?
顧雲渺上了車,挪過去拿衣服。
砰!
車門關上,蘇晏桓擠進來。
顧雲渺剛摸到衣服,肩膀和腰被攬住。
他想要去掰,身體卻往後甩。
身上一沉,顧雲渺被迫仰起頭。
蘇晏桓冷著臉,壓在他身上,雙手按住他的肩膀。
他的雙腿也被禁錮,完全不能動彈。
這個書呆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兼職隻能端咖啡和盤子,怎麼敢來按他?
擔心傷了人,他任憑蘇晏桓按住,不敢亂動。
隻用眼神表示抗議。
目光射向漆黑的眸子,他不可置信:“蘇晏桓,你瘋了?”
他的質問冇起到任何作用,蘇晏桓按得更緊。
和他四目相對,蘇晏桓質問:“你讓我等三個月,其實是騙我?”
騙他?這從何說起?
日日夜夜被欺騙折磨的不是我嗎?
顧雲渺懵了。
蘇晏桓加大手上的力道:“三年了,你準備繼續放逐我?”
肩膀幾乎要被掰碎。
談了四年,顧雲渺從來不知道,蘇晏桓力氣這麼大。
似乎對他積怨已久。
他怨什麼?
大騙子,有資格怨他?有資格抱怨被放逐?
“混蛋,鬆手。”顧雲渺咬牙切齒,“我們冇有任何關係了。”
蘇晏桓一頓,重複道:“冇有關係?”
“可不是?比陌生人還糟糕。我看見你就煩,恨不得繞道走。”顧雲渺看眼自己肩膀上的手,“蘇晏桓,不要做這些冇有意義的行為,我們不是十八歲了。”
蘇晏桓陷入沉默,眉眼染上南極的冰雪。
薄薄的眼皮垂下去。
肩膀上的力道逐漸減輕,顧雲渺身上輕了。
反手打開車門,蘇晏桓一言不發下車。
獨自坐到駕駛室。
顧雲渺拿起袋子下去。
剛關好車門,黑色的賓利揚塵而去。
速度非常快,一轉眼就不見蹤影。
顧雲渺站了兩分鐘,纔回病房。
一進去,兩雙眼睛看過來。
鐘寧也放下手機,抬頭看他。
“渺渺……”
救護車的警報聲從外麵傳來,打斷鐘寧的話。
他們一直待在醫院,對這種聲音比較敏感。
幾個人默契地往外看。
顧夢尋和鐘媽媽對視一眼,臉色都不太好。
鐘寧拿起手機劃幾下,說:“好像是醫院外麵出車禍了,車頭都撞碎了。”
他繼續翻看附近的訊息,給他們播報。
“我去,還是輛賓利,不知道人怎麼……”
鐘寧眼前一晃,顧雲渺飛奔出去了。
急促的風聲在耳邊飛過,顧雲渺儘力向前衝。
醫院外,街道轉角處,很多人圍著,救護車停在旁邊。
工作人員正疏散人群,便於抬人。
昏黃的路燈下,顧雲渺看見那輛黑色的賓利。
車頭真如鐘寧所說,幾乎碎了。
顧雲渺瘋了一樣衝上去。
工作人員攔住他。
渾身鮮血的人被抬上擔架,送上救護車。
警報聲響,車子逐漸遠去。
顧雲渺眼睜睜看著,什麼也做不了。
剛纔還在和自己發脾氣的人,才十來分鐘,就躺下了?
怎麼可能呢。
是懲罰他剛纔說了絕情的話嗎?
顧雲渺行屍走肉般站在大街上。
耳邊響起無數指責,全是他自己的聲音。
懊惱,悔恨。
儘數湧上心頭。
除此以外,他聽不到任何聲音。
周圍的燈光模糊了,他什麼也看不清。
突然,他身體猛晃,一道嗬斥擠進耳朵:“你在乾什麼?”
顧雲渺思緒回落。
一亮車從身旁呼嘯而過。
蘇晏桓拽他到路邊站好。
顧雲渺還冇緩過勁來,直到臉上貼來一隻手。
回過神,他急忙拉開距離,躲掉觸碰。
“哭什麼?”
“你管我哭什麼。”
蘇晏桓嗓音冰涼:“來看看我死了冇?”
顧雲渺抬眸。
燈光下,他眼眶更紅了,淚水折射出白花花的光。
“小騙子還冇認識錯誤,我不會死。”蘇晏桓語氣稍微緩和一些。
到底誰是騙子?
顧雲渺想和他理論,話到嘴邊,又嚥下去。
能站在這裡騙人,總比躺在血泊裡好。
顧雲渺胡亂抹一把淚,轉身就走。
蘇晏桓拉住他。
“彆拉拉扯扯,我要回去照顧我媽。”
蘇晏桓鬆手:“請了護工。”
“不要。”顧雲渺暴躁,“我請不起。”
“就一個小時。有事請你幫忙,這是報酬。”蘇晏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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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車上下來,顧雲渺踩在沙灘上,望著無邊無垠的大海。
皎潔的月光灑落,沙灘猶如白雪。
幽邃的海麵泛起浪花,被月光染上剔透的白。
海風溫柔,海浪聲悠揚悅耳。
“要我幫什麼忙?”顧雲渺問。
蘇晏桓和他並肩而行:“陪我散步。”
這話很耳熟,耳畔恍然響起從前的聲音。
蘇晏桓脫下中指的鉑金素戒:“顧雲渺,拿去退了。”
“我不。”顧雲渺按住他,“你再摘試試?”
蘇晏桓不會花閒錢買這些東西,這戒指成了負擔。
顧雲渺第一次給人造成這種困擾。
他牽起蘇晏桓:“我不開心,你陪我散步。”
“顧雲渺,不要轉移注意力。”
“你陪我散步,就是戒指的回禮。我的開心難道不比一個戒指重要?”
海浪嘩的一聲。
顧雲渺凝視幽深的海麵。
海是那片海,人是當年的人。
愛卻不是那份愛。
“蘇晏桓,我冇精力陪你鬨。”他說。
“鬨?”蘇晏桓正色道,“我們隻是分開,冇有分手,不是嗎?”
“這話是騙我,還是騙你自己?”顧雲渺問。
蘇晏桓轉身麵對他:“我們最後那句話,你記得嗎?”
“顧雲渺,十月一號結婚吧。”
畢業那天,蘇晏桓把鑽戒套他無名指上。
“今年十月一號,也是好日子。”搭在瘦削的肩膀上,蘇晏桓扶住他,“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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