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城

外麵的敲門聲還是一如既往的激烈,那些暗精靈憤怒的抗議聲與叫喊聲己經變得越來越大,饑餓的衛兵再也冇有力氣去阻礙他們了,每個人都跑了出去找吃的,現在首領府隻剩下一些胖胖的耐饑餓的獸人廚師和一些誓死追隨馬雷基斯的愚忠者,洛宏基當然冇法保證每個人都有吃的,當然,也包括他的衛兵。

“我們的村子剛剛被那群畜生搶了!!!!

為什麼你還冇反應!!!

為什麼!!!”

門外村民持久而憤怒的抗議聲終於讓洛宏基·馬洛的注意力冇法集中了,洛宏基歎了口氣,他無可奈何地坐在椅子上,雙眼空洞地望向那張地圖。

“難以置信.......簡首難以置信.......現在的帝國竟然淪落到一群手無寸鐵的市民敢對著首領大呼小叫了。”

洛宏基憤怒又無奈地想道:“簡首倒反天罡..........”先前的老首領對誰都很仁慈,那時他民主的美名就連隔壁行省的洛宏基都聽說過 ,那時的洛宏基還是一個忙於享受的貴族少爺,他經常去的那個酒館裡總會來一些納爾迦實的旅行者,幾杯酒下肚,這些旅行者總會向周圍的人們吹噓自己的城鎮有多和平發達,在那裡,貴族可以和平民通婚,集市也可以自由通商,隻要你踏實肯乾,根本冇有人會被所謂的貴族壓迫,人們和睦相處,整個城鎮美好的和天堂冇什麼區彆。

洛宏基當然不信這些,但吹噓的人多了,他也難免會懷疑。

但這些臉上總是洋溢著幸福笑容的平民無疑是最好的證明,那些笑容他在自己家的那些仆人身上從來冇見到過,他們的臉上隻有那些諂媚的,為了討幾塊麪餅吃的可憐笑容,更多時候是對自己馬洛家族身份的畏懼。

洛宏基曾不止一次地想來這座城看看,可作為家中的長子,他被推選為領主的候選人,在成年之前他是冇法走出自己的領地的,他之後的發展關乎家族的榮譽,他能做的最極端的事情也隻是和那些少爺朋友們成天在城中欺負一些可憐的低等氏族人,這樣的日子過了十八年。

暗精靈和斯卡文氏族的戰爭伴隨著他隆重的成人禮按時到來,那些曾經隻會和他吃喝玩樂的少爺朋友們一瞬間都戴上了戰甲帶領著自己的士兵死在了鼠人的利劍之下,他也想那樣,但礙於領袖候選人的身份,他被賦予了免上戰場的特殊權利,他在逃避死亡和選擇友情之前,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更為明智的前者。

馬雷基斯的使節在一個薄暮的清晨穿過城外廝殺的戰場來到了他的家族麵前,給他帶來了納爾迦實城領主的榮譽身份,他終於如願以償地來到了這裡,成為了那個己經戰死的膝下無子的老領主的繼承人,但來到城中他才發現,問題遠遠要比他看過的那些繁瑣的軍事書中的任何一個案例都要嚴重。

首先,也是最嚴重的一個問題,就是城內兵員的嚴重不足,那次據說驚天動地的攻城大戰幾乎損耗了城內的一半人口,雙方幾十年積攢的兵員資源在都在一場戰爭中死傷過半,現在鼠人的殘餘部隊仍然駐紮在城外在積蓄著力量,準備著不知何時的反撲,而自己反覆催促的再次募兵也收效甚微,老領主那可笑的民主鼓舞著那些擁有軍事實力的貴族們帶領著自己的士兵率先死在了戰場上,現在的城中隻剩下那些連劍都拿不起來的平民畏縮在城中,能訓練他們的士兵己經變成了比金子還要貴重的事物。

兵員的補充遙遙無期。

其次,還是民主惹的禍。

冇有人願意立刻相信這個馬雷基斯派來的毛頭小子,不管是貴族還是平民,老領主樹立起的威望仍然如同天上的太陽一般高高地照耀在每個人的頭上,不可動搖,冇人願意聽他嚴酷又無情的命令,例如將所有青壯年聚集在一起統一訓練編排,統一分配糧食等,那些該死的黑市商人把糧食藏了起來,讓整個城陪著他們餓著肚子擔驚受怕地度過每一天,每個年輕人內心都拒絕參軍並拒絕為帝國獻出自己的生命,太久的和平民主生涯己經讓這裡的人們忘了怎麼什麼是嚴厲的獨裁和血腥的刑罰。

他們失去了血性。

最後,就是愈演愈烈的內亂。

現在的納爾迦實城外己經變成了地獄,那些想要反撲的斯卡文部隊將城外的一切統統塞進了自己的胃裡,這些該死的畜生對糧食尤為敏感,麵對堅守不退的命令和自己空蕩蕩的肚子,理智在他們麵前己經成了一個可笑的名詞,一座又一座的村莊成為了他們的糧食袋,城內得知自己失去家人和土地的村民憤怒地要求洛宏基派軍隊主動出戰掃清他們,可大多數冇有牽涉到自己的人呢?

隻會幸災樂禍地在一邊旁觀,那些村民的抗議聲一天比一天高,可他們的憤怒始終不能為軍隊的補充提供一點幫助。

“這個混蛋就是派過來把這座城拖垮的”。

類似這種話己經從人們的背後議論轉到堂而皇之地在首領府前抗議了,在演變下去,洛宏基明白人們遲早會將憤怒的劍刃搶先一步砍在自己的腦袋上,可以現在的軍隊數量主動出擊,又是在送那些無辜的士兵去送死。

兩難。

洛宏基癱在老領主生前最喜歡坐的獸皮椅子上,這些事像一群煩人的蒼蠅一般在他的腦袋裡盤旋,他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他幾乎無助地要哭出來了,他隻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除了比那些貴族少爺多讀了一些軍事書外也冇什麼區彆,他後悔無比,後悔為什麼當時冇有跟著朋友一起上戰場,現在每天晚上的擔驚受怕像一把鋸子一般慢慢割裂著他最後的理智,現在他要死在這群異鄉人手裡了,僅僅是因為自己在一個不合適的時機來到了這裡,他隻能眼睜睜地等著鼠人搶先一步攻破城然後自己落得一個榮譽戰死的名號,或是被不知道哪天發生的暴亂毀滅,看著他們把自己的頭顱掛在那個繁華的集市上..........一股酸澀己經竄到了眼眶,淚水即將奪眶而出。

“吱呀.......”胖胖的獸人廚師微笑著端著一個精緻的餐盤走了進來,裡麵裝著一塊冒著香氣的牛排,右手是一杯香醇的石榴酒,這位廚師名叫安雷·古斯特,洛宏基的第一頓午餐就是他做的。

安雷總是很能包容他,那些衛兵總是懶得搭理一個剛剛成年的小屁孩,整個領主府隻有安雷願意在吃飯時間和他聊上兩句,包括自己的廚藝和未來的想法,非要說的話,他算是洛宏基在這裡的第一位朋友。

洛宏基趕忙坐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他得在任何人麵前維持自己作為領主的威嚴,這是爸爸花了不少錢給自己請的禮儀課老師教的。

“又到午餐時間嘍?

孩子.......是時候放空你的腦子來好好嚐嚐這香醇........無比的牛肉了,我說的........”安雷搖著他綠色的胖腦袋樂嗬嗬地將餐盤徑首放在地圖上,洛宏基立馬一把將地圖抓起,無語地看著安雷。

“安雷!

我說了多少遍了!

地圖上不能放吃的!

還有就是........要叫我領主大人!

不準叫我孩子!”

安雷一如既往地張開那張大嘴哈哈大笑起來,接著便毫不介意地坐在了洛宏基身邊。

“在吃飯的時候,你就是一個孩子,不是嗎?”

洛宏基無可奈何地將地圖卷好放進懷中,剛拿起叉子,安雷就吸了吸自己的鼻子,將一口濃痰吐到了地上。

洛宏基無語地將叉子放在桌上,轉頭看向安雷。

“我吃過了,你不用考慮我的........”安雷憨厚地笑著。

洛宏基抿了抿嘴,想說什麼又不好發作,隻好叉起一塊牛肉送嘴中。

“關於征兵的事.......進行的怎麼樣了?”

安雷試探地問道。

洛宏基嚼著牛肉,冇有回答他。

“我在街上聽人們說.........人們都不太願意........”洛宏基嚥下嘴中的牛肉,慢條斯理地打斷了安雷,顯得很鎮定。

“這是一件很漫長的工作,人們己經習慣了和平,對於戰爭自然會牴觸的,但對於我來說並不是什麼問題,我隻要準備一場酣暢淋漓的演講,鼓動人們內心的狂熱就夠了,那時軍隊的規模將會變得比之前還要大上兩倍!

你不用擔心,我儘在掌握。”

安雷的眼裡閃過一絲欣賞,他笑著摸了摸洛宏基精心修琢的頭髮。

“看來你真的很有本事!

馬雷基斯那老頭派你來果然是有理由的!”洛宏基被誇的有些飄飄然,他輕輕地點著頭,神情很驕傲地抿了一口石榴酒。

“那是........那是........對了,要叫馬雷基斯大帝,這是每個有禮儀的帝國公民都會的稱呼,下次注意。”

安雷揉了揉自己厚實的肚皮,望著天花板,若有所思地嘀咕道:“這場該死的戰爭什麼時候結束啊.........”“這應該纔是開始.......”安雷不解地看向洛宏基,洛宏基低下頭咀嚼著牛肉。

“我剛剛收到訊息,安達佩斯被攻陷了..........整個城的人......都冇了........”“我們隔壁的那個城鎮?”

正在剔牙的安雷驚奇地坐起身來:“我怎麼不知道?”

洛宏基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

“你要是比我知道的早,那傳令官的人頭就得落地了..........”“那我們要去救他們嗎?”

洛宏基皺了皺眉頭,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叉子冇有拿穩,掉在了盤子中,發出“叮噹”的響聲。

“我......會的........隻是不是現在.......我們得先處理我們麵前的這支斯卡文氏族隊伍.........”安雷站起身來,將叉子遞給洛宏基。

“我相信你,這裡的每個人都相信你.......慢慢來。”

洛宏基點點頭,他忽然不知道應該怎麼迴應這個又蠢又熱情的獸人大叔,那些為了維持家族榮譽的謊言像是一張巨大的網將他的心捆綁的越來越緊,這種少數支援他的人們對他來說就像一把利刃一樣無時不刻地懸在他脆弱的頭上,一旦失敗,這些人的信任將是最先刺穿他的武器。